原来此生非我有【30】
休对故人思故国，且将新火试新茶，诗酒趁年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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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后来……”慕容复面不改色的讲起上辈子后来所发生的一切，冷静的像个局外人：“我执迷不悟，却一败涂地。最后，我疯了。可造化弄人，偏偏又让我在多年后清醒过来……我一把火在还施水阁自焚而亡，到死，父亲您也不曾再与我相见”
心中一颤，慕容博急道：“你的义父呢？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吗？难道他也无动于衷吗？”
听出慕容博下意识里对欧阳锋的责怪之意，只觉好笑，慕容复一时沉默～即便那时义父在自己身边，又能如何？如果那个时候连父亲都无动于衷，父亲他怎么可以责怪义父的不作为？毕竟，父亲他才是那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啊……
见慕容博还在等着要一个答案，慕容复摇摇头，意味不明道：“那个时候，义父他不在我身边。我想，是我从不曾遇到他……索性，梦里的事不能当真”
慕容复再怎么想为自己找理由，此刻也不得不承认，那时，最后一把火将一切烧了个干净时，自己根本就是在赌气。自己就是要告诉世人、告诉父亲：兴复大燕，我做了，我赔上命了，我给了慕容家交待了！那只是一种负气般的感觉，并非心甘情愿。自己只是在还债而已。
身死债消，现在，自己总该还清了吧？慕容复这样想着，好像就这么把纠缠自己半生的噩梦，也一点一点的忘却了。
慕容复此刻感受到的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，仿佛此刻才终于明白慕容博为何能看破红尘、皈依佛门。
此刻的慕容复，从容而不失孤傲，矜贵却又不失潇洒。他一如从前那般尊敬着慕容博，却没了从前对慕容博的期待濡沫，也没了那种种的不安与不甘。
慕容博看着此刻的慕容复，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慕容复一般，又像是今天才真正认识了自己的这个儿子。
慕容博从未有那么一刻，希望能在慕容复的眼中看到尊敬之外的情绪。有怨才好，恨自己才好……怎么都好。可是，没有。什么都没有。
就像所有的感情都被消磨殆尽一般，慕容复终于能做到，当面对自己的父亲时，心如止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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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义父！”施展轻功、追到欧阳锋身前，王语嫣观察着欧阳锋的神色，试探道：“您没生气，没有对表哥失望，也没有怪表哥，是不是？”
“他也没有怪我，不是吗？”欧阳锋嘴角微扬，不仅不像生气，看上去竟还心情不错：“既然如此，我为什么要失望？”
知道欧阳锋不计较，王语嫣不由为慕容复松了口气。只是，忽而又觉得欧阳锋这话听着怪怪的，王语嫣皱眉道：“如果，表哥他因此怨恨您呢？义父，我不明白您在想什么。悄无声息的杀一个人，对您来说，应该不难吧？您为什么要闹到……”
“我就是想知道，复官的态度”明白王语嫣想说的意思，也明白王语嫣是不想让慕容复为难，欧阳锋打断道：“如果他因此怨恨我，他就不是我欧阳锋的儿子”
王语嫣：“……”他是故意的。表哥选择了他，他便可以理所当然的继续认为，表哥是他失而复得的儿子。可如果表哥因此跟他生出嫌隙……他便能狠心舍弃表哥，认清他的现实了吗？他便能清醒的接受，他的儿子已经死了、再也不会回来的现实吗？
王语嫣一直觉得，既然欧阳锋清醒后选择了继续做表哥的义父，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，欧阳锋应当都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。可王语嫣没想到，欧阳锋也是有当断则断的狠心的。
王语嫣目光微变，冷声道：“若是，表哥他从此不再是你的儿子，你要如何？”
看出王语嫣对自己的敌意，知道她是因为在乎复官、才会对自己不满，欧阳锋轻笑道：“我只知道，复官他没有让我失望。既然如此，我为什么还要再去自寻烦恼呢？”
“虽然我跟着表哥叫您一声义父……”王语嫣意味不明道：“但是，义父，我始终信不过您”
闻言，并不意外，欧阳锋面不改色道：“你我非亲非故，你信不信我，跟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没想到欧阳锋根本不顺着自己的话说，所有准备好的试探、都叫欧阳锋这一句话给噎了回去，王语嫣郁闷的反驳道：“表哥他也跟您非亲非故！”
“复官是我的儿子”欧阳锋严肃道：“也就是我的至亲。他信我，这就足够了”
王语嫣：“……”如果不是因为表哥相信他，他还能有这份理直气壮的底气吗？
王语嫣看着欧阳锋翻手之间、抓出那条双头怪蛇，见那怪蛇还是一如既往的朝自己示威，王语嫣面不改色道：“义父您，总不会想连我一起杀了吧？”
“这是最诡异狠毒的腹蛇，睚眦必报，擅长隐忍蛰伏，毒性极强，被它咬上一口，常人必死无疑”欧阳锋沉声道：“可是，它一旦认主，便绝不会背叛。是不是比那些道貌岸然之人更可靠些？”
王语嫣：“……”他这是在说蛇，还是在说他自己？
“好了，就算慕容博要交代遗言，这会他们也该谈完了～”欧阳锋淡淡道：“回去看看吧，以防少林寺那帮和尚想为难复官”
王语嫣：“……”他早就把什么都算计好了？亏得表哥还让自己来找他～只怕就算自己不来，他这会也会主动回去找表哥吧？！
王语嫣郁闷的发现，即便自己活了两世，学了一身的本事，可自己终究还是斗不过如义父这般、江湖经验十足的“毒蛇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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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年，自己错了……自己真的错了吗？慕容博盯着慕容复，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。慕容博声音嘶哑道：“你，其实已经不想认我这个父亲了，是吗？”
“是父亲您先不认我了”慕容复垂下眼眸，淡淡道：“您四大皆空时，心里可曾对我这个儿子有过那么一时半刻的不舍？您可曾想过……我看着您皈依佛门时，心中是怎样一个滋味？”
慕容博自己不觉，但慕容复却实打实的从刚刚父亲的话里，听出了责怪与质问的意思。
看着眼前的慕容博，此刻再无半点歉意，慕容复只觉可笑～自己搭上了一条命，才终于艰难的从深渊中爬出来。可父亲他，竟毫不关心自己在这深渊里经历了些什么，而只知责怪自己为何要擅自离开那深渊……自己怎么会觉得，父亲他或许会关心自己？
可忽然，慕容复又不由为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、感到悲哀～若是自己重蹈覆辙，像上辈子一样，疯了……父亲他自然便能知道，这深渊之下是地狱，是他亲手把自己推了下去。
可是，就因为自己现在没疯，自己终于撑住了自己的骄傲，放下了纠缠自己一生的宿命……父亲他，便可以无视自己曾经的痛苦挣扎，无视自己曾经的努力，当做过去种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吗？他只看到自己此刻面上无泪，便理所当然的当自己之前也是这样活过来的……到了此刻，父亲他对自己所经历的一切，始终还是毫不在意、无动于衷。慕容复轻叹一声，慢慢背过身去。
慕容博：“……”
知道是欧阳锋的出现、改变了慕容复，慕容博想说，你以为那欧阳锋是什么好人吗？你知道他的城府有多深、手段有多毒辣吗？你知道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藏着多少算计吗？可慕容博张张口，却什么都说不出。
慕容博突然意识到，便是欧阳锋十恶不赦，但至少，他对复儿，是有那么几分真心的。复儿不在乎他是个怎样的人，因为做为父亲而言，欧阳锋比自己更像一个父亲。
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儿子已经彻底跟自己离了心，慕容博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后悔。慕容博目光复杂道：“复儿，如果我死了……你会难过吗？”
慕容复想说，父亲您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？您决定瞒着我，诈死、藏身少林寺时，那时，您有没有想过，我会不会难过？
可慕容复沉默片刻后，自觉这些话更像是在责怪慕容博……不愿对慕容博再生出半点怨念，慕容复便只是反问道：“那么，如果我现在死了，父亲您会难过吗？”
慕容博：“……”自己，应当是会难过的……可是，会有多难过呢？
迟迟没有等到一个答案，慕容复自嘲一笑，迈步出门而去。
院子里，见慕容复弃慕容博不顾、这便要离开，竟似是毫不关心慕容博的生死，扫地僧轻叹道：“你父亲此刻危在旦夕……”
躲在一旁听了一会，若不是欧阳锋拦着，王语嫣早就冲进屋里去了。此刻好不容易见表哥肯离开，没想到却又被扫地僧拦下，王语嫣忍无可忍的打断道：“大师想救人，去救便是，义父不会再拦着您。可是，表哥要走，便谁都不能强留他在此！”
什么人之将死、其言也善，王语嫣反正没有听出慕容博对表哥有半句好话。可王语嫣拿不准表哥是怎么想的，便只好暂且不去触这个霉头，把一切都交给欧阳锋去谈。
王语嫣上前握住慕容复的手，大有陪他同生共死的决然之态：“大师，您佛法高深，当知何为因果报应。更别说，此刻屋里危在旦夕的，是您的弟子，他早已经不再是表哥的父亲了”
如果不是看得出刚刚扫地僧对慕容复没有恶意，王语嫣特别想冲着他、包括慕容博在内，问问他们，表哥打小就是个不会哭的孩子，受多大的罪他也不叫疼，是不是就因为这样，你们就觉得他没受过罪？就可以要求他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、大度的放下一切？这公平吗？凭什么呢？
“表妹”心知以扫地僧的脾性、应当不会对自己不利，慕容复关心道：“义父呢？你追到他没有？他有没有说什么？”
王语嫣：“……”自己心疼表哥受的委屈，表哥倒是一点都不在乎！
王语嫣无奈道：“表哥你放心吧，义父才舍不得怪你呢～”最多，义父也只是因为不想交出解药，所以舍不得回来露面而已。
说着，见扫地僧不像要再阻拦慕容复离开，王语嫣目光微动，柔声道：“表哥，咱们走，我带你去找义父”
看着王语嫣与慕容复离开，扫地僧走进屋里，见慕容博此刻才吐出血来，扫地僧摇摇头，什么都没说～刚刚，王姑娘有句话说的不错，这便是因果。万法皆空，因果不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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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义父”
欧阳锋闻声看去，便见慕容复端着一副淡漠从容的姿态，好似万事不萦于心一般，慢慢走上前来。
会哭的孩子有糖吃，欧阳锋知道，自己的克儿便是如此，总会说些软话哄着自己放他一马，欧阳锋也乐得糊涂。
可欧阳锋也知道，复官他从来不是别人口中会哭的孩子。他会认错，也会认罚，却从不会服软。他的傲气，不容许他跟谁低头。此生不弱与人前，就像自己一样。
欧阳锋忍不住想，克儿当年，就是少了复官这么股子争强好胜的狠劲。如果克儿当年能像复官这般……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？
“义父？”
被慕容复的声音从思绪中拉回现实，欧阳锋回过神，应声道：“怎么，怕我会生你的气？”
欧阳锋打量着慕容复，本想板起脸来数落他几句，却忽而笑道：“你这可不像是怕的样子～”
“本也没什么好怕的”慕容复轻笑道：“是义父您给我的底气，可怪不得我肆无忌惮”
这是慕容复从前不曾拥有过的底气。慕容复淡淡道：“我知道，义父您可能会怪我……可我总觉得，就算我任性也好，不管我做什么，有您在，我都可以不去想后果”
慕容复想，不管自己是落魄也好，辉煌也罢，回到义父这儿，义父都绝不会扔下自己一个人的。就是有这样一种想法，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，都不觉得害怕……不必害怕，会被抛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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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室山这段终于写完了，表哥表妹可以回归正常生活，可能也就快结束了。这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，没法像之前那样日更，导致少室山这段卡文卡的各种纠结。关于慕容博跟表哥之间的纠葛，从少室山开始，到这一章，连起来看的话会很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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