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此生非我有【22】
欧阳锋不关心别的事，欧阳锋只关心慕容复。若不是见慕容复情绪不对，欧阳锋本也没打算现身。
可这会已经现身了，欧阳锋也就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了：“我一直在跟着你”
欧阳锋板着脸训斥道：“你在路上已经发现了有人在跟着你，却没当回事。这么自负，不是什么好事”
慕容复无奈的摇摇头，并不反驳，只是意味不明的岔开话题道：“义父您来的倒是及时～我正好有些话想跟您说”
欧阳锋跟着慕容复走远了些，才听慕容复沉声道：“义父，您信天意吗？”
欧阳锋淡淡回道：“比起所谓天意，我更相信，我命由我不由天”
闻言，慕容复不由自嘲一笑道：“您说我命由我？我连生死都身不由己，这条命，几时能由得了我做主？”
慕容复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之色：“我一直觉得，复兴大燕并非没有机会，成败还要看天意……而如今我得到的这一切，就像是天意在推着我去走回复兴大燕的路……”
什么叫推着他走？不是他想去做，而是他不得不去做吗？什么叫他连生死都身不由己？一个人活着或许会身不由己，可是死……死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。他的意思是，他想去死却不能吗？欧阳锋微微皱眉，在慕容复的野心之下没能找到如自己一般的渴望，而是挣扎，隐忍……这样的痛苦，实在不该属于一个野心勃勃的人。
他不是真的想去做这件事，而是他必须要做成这件事。这个认知，让欧阳锋的眉头皱得更深：“复官，有些事，做不到就是做不到，这没什么好说的。可是，如果你能做到，却偏偏不去做，又能如何呢？你志不在此，谁又能说你是错的呢？”
慕容复脸色一变、下意识反驳道：“当然是错的！为了慕容家的祖宗基业，我搭上这条命都是应该的，若我真的能……”
欧阳锋不悦的打断道：“你是我欧阳锋的儿子，为什么要为了慕容家所谓的祖宗基业而搭上命？”
慕容复：“……”
这便是不讲道理了。心说义父未免也太霸道了些，只是，他终归是为了自己，只是为了自己。慕容复不但不恼，还觉得有些好笑。
慕容复忽而轻叹一声道：“如果父亲他在这里，一定会骂我不成器的”
不等欧阳锋开口，慕容复已又继续说道：“之前，父亲他说要跟您合作……义父，其实您不需要为父亲许下的那些东西而心动。我也可以帮您争武林盟主，天下第一”
欧阳锋冷冷一笑，似乎生出些恼意，却没有发作。
见欧阳锋只冷笑着、并不说话，慕容复皱眉道：“您不信我？父亲他能做到的，我也能做到，还会比他做得更好！他能给您的，我也一样能……”
发觉是不可能指望慕容复自己想通一切了，欧阳锋不耐烦的打断道：“这是你想做的事，还是你想为我做的事？”
慕容复：“……”
他想要的，自己双手奉上。他不是该高兴吗？他不是该为自己而骄傲吗？他这么问，是什么意思？慕容复不解道：“这有什么区别？”
“我想做的事，应当我自己去做，不需要为难你去帮我达成所愿”欧阳锋严肃道：“至于你，我想让你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。哪怕是错的，只要是你的选择，你便只管去做”
慕容复：“……”
慕容博只会告诉慕容复，什么该做、什么不该做。这是慕容复第一次听到有人跟自己说，就算是天大的事，也没有应不应该，只有你想做或者不想做。
见慕容复只是沉默，欧阳锋想了想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：“复官，听我的，想做什么就去做，对错得失都不必理会，天大的事，有爹给你撑腰”
欧阳锋就是这么教儿子的。自己的儿子，惹祸也好，犯错也罢，自己可以教训他，可以气他、恼他。但前提是，他得先肆意妄为的把事情做了。若是他想做却不去做，那不是委屈了他？自己的儿子，想做什么都可以，就是不能被委屈了！
慕容复：“……”
慕容复终于体会到为人子应当是一种怎样的感觉。自己可以犯错，可以惹祸，甚至可以委屈，可以同他诉苦、找他告状……就像儿时自己曾经渴望过的那般。
慕容复不由动容，却只是轻笑道：“爹，我又不是三岁小孩～我做事，有分寸的”
“我不需要你有分寸”欧阳锋淡淡道：“我倒更希望你能像我的克儿一样，惹是生非，胡作非为……至少活得肆意快活，不用我担心他会委屈了自己”
慕容复：“……”
知道什么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，欧阳锋倒也不想勉强慕容复当即表态，欧阳锋只无奈道：“算了，做不到也没关系。只要你遇事能记得回来找我帮你出头，也足够了”
慕容复：“……”
感动是感动，骄傲是骄傲，一码归一码。慕容复终于忍无可忍的恼道：“我不是个孩子了！我慕容复在江湖上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，您只管看着，天大的事，我也有本事能应付自如！”
见慕容复负气而去，欧阳锋微微一笑，心情大好～不错，有傲骨，虽然不识好歹，但是像自己。会跟自己发脾气才好，这才更亲近了～父子之间，哪能一直客客气气的呢？
～
随着慕容复赶回灵鹫宫，眼见他恩威并重的收服三十六洞洞主、七十二岛岛主，却并无志得意满之色，看着慕容复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矜贵，王语嫣忍不住扬起嘴角、看得更痴了。
王语嫣的目光一直跟在慕容复身上，直到慕容复进了灵鹫宫后殿石窟之中，王语嫣这才收回目光、打量起梅兰竹菊四女。
自觉她们不会被表哥放在心上，王语嫣满意的收回目光，忽而又警觉的看向外面：“谁！”
见欧阳锋走近，王语嫣一愣，摆手示意梅兰竹菊不必紧张：“义父，您怎么跟来了？”
欧阳锋冷哼一声：“我跟萧峰话不投机，所以过来看看”
王语嫣：“……”话不投机？自己还以为义父跟萧峰无话可说呢～
“表妹你……义父？”慕容复愣了愣，倒没觉得欧阳锋出现在这有什么问题：“义父您来的正好，我正想去找您。表妹，你跟义父一起进来看看”
欧阳锋：“……”自己倒不觉得他刚刚出来时有想去找自己的意思。
石窟内，举着火把、随慕容复看着石壁上的武功，见慕容复练来得心应手，王语嫣口中称赞，连声道好。
慕容复收功看向欧阳锋，见他皱眉望着自己、似乎自己哪里有些不妥一般，慕容复开口问道：“义父，您在想什么？”
欧阳锋意味不明道：“我听他们说，这生死符一发作，一日厉害一日，奇痒剧痛递加九九八十一日，然后逐步减退，八十一日之后，又再递增，如此周而复始，永无休止……复官，你此前在拔除自身所中生死符之时，疼吗？”
慕容复一愣，不以为然的笑道：“不疼。义父您不必……”
“很好”欧阳锋打断道：“这才是我欧阳锋的儿子。但是，复官，下次，在我面前，疼，就要说疼，明白吗？”
欧阳锋欣赏慕容复的傲骨，忍耐，甚至是这份吃苦的毅力。可欧阳锋不喜欢慕容复这打碎牙往肚里吞的脾气。自己的儿子，能做到这些当然是好的，可是做到之后呢？找自己道几句辛苦，哪怕抱怨几句委屈，也都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吧？
慕容复：“……”
慕容复不明白。慕容复甚至觉得欧阳锋这话好生莫名其妙。慕容复不由失笑：“我没那么娇气，我是真的不……”
欧阳锋打断道：“娇气一点又怎么了？”
慕容复：“……”
看着慕容复似懂非懂的样子，欧阳锋却不再多说，而是上前从王语嫣手中接过火把，自顾自的开始研究起石壁上的武功。
“怎么会不疼呢？”王语嫣轻叹一声，近前握住了慕容复的手：“明明他们刚刚发作时，都是一副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的样子”可是，那时，表哥他生死符发作……却不像他们那般死去活来。表哥他，竟能忍得一声不吭，让天山童姥都另眼相看。
慕容复仍是不以为然：“生死符发作起来的确痛不欲生，他们那样，是正常的”
“那么你呢？”王语嫣心疼道：“忍常人所不能忍，也是正常的吗？表哥，如果你对所有人，都可以宽恕他们的软弱，那么，为什么你要对自己那么狠呢？”
慕容复：“……”自己，当然是与他们不同的。这是不正常的吗？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事……
慕容复抽出手，淡淡道：“我知道，表妹你是关心我，在意我。不过这种话，以后别再说了。那些人，怎么能跟我比？”
王语嫣：“……”那些人，自然是不能跟表哥比的。自己只是不忍心……一个人纵然再强大、再冷静，都会有疲倦的时候。表哥这一路走来，一定很累吧？怎么会不累呢？邓大哥他们只会为表哥的前进叫好，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。却没人会问他一句，他累不累。
慕容复似懂非懂，王语嫣却明白极了。王语嫣知道，义父刚刚的话，就是想告诉表哥，在他面前，表哥是可以喊累的。
王语嫣看向欧阳锋，见他这会只顾着研究石壁上的武功，王语嫣不由轻轻叹了口气～他话只说一半，让表哥去猜，表哥怎么会明白呢？如果刚刚，他能把话说的更直白些就好了……
许久不见王语嫣说话，还以为她是累了，慕容复开口道：“表妹，咱们出去吧”
王语嫣：“……好”
～
慕容复做事是个极负责任的，既然接管了灵鹫宫，自然要把事情处理的尽善尽美，然后才好辞行。
慕容复于是在灵鹫宫住了几日，待处理好一切事宜后，这才提起要离开此地、去往西域之事。此话一出，不等慕容复吩咐之后的事，梅兰竹菊已当即表示愿一同前往、跟在慕容复身边伺候。
从前每次出门，阿朱阿碧也总是这般热情的想跟在慕容复身边。慕容复早已习惯了，便也不加责备，只是像从前哄阿朱阿碧那般拒绝了她们。
慕容复刚拒绝完，就见梅兰竹菊四女当即跪在自己面前。慕容复脸色一变，不等开口发令，便听欧阳锋好脾气道：“她们想跟着，那就让她们跟着好了”
慕容复无奈的看向欧阳锋：“义父，咱们此行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，哪能容她们胡闹？何况，出门在外，我身边带这么多女眷算什么？我……”
欧阳锋打断道：“带几个婢女怎么了？她们一共才四个人，多吗？”自己的克儿出门在外，就总喜欢带上许多的婢女侍妾。远行辛苦，有人照顾，不是很好吗？
慕容复：“……”自己又不是什么风流浪子，身边跟着这么多女子算怎么回事！再说了，自己独行江湖，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，哪就娇贵到非要带什么婢女贴身伺候了！
慕容复觉得义父对自己的认知有很大的问题。慕容复冷着脸道：“如果义父想留她们在身边伺候，那就让她们跟着好了！”
仿佛没有听出慕容复说的这是气话，欧阳锋扫了眼梅兰竹菊四女，淡淡道：“都起来吧，你们去收拾收拾，跟着一起上路就是”
“多谢欧阳先生！”梅兰竹菊四女欢欢喜喜的站起身，不敢去看慕容复的脸色，低着头跑了出去。
慕容复：“……”义父如果真想留个人在身边伺候，早点跟自己说，自己带着阿碧来也好，至少还熟悉些。可她们四个……
慕容复是不情愿的。可欧阳锋的话已经说出去了，慕容复也不好去驳了欧阳锋的面子。只当是欧阳锋想留人在身边伺候，慕容复便也只得默许下来。
慕容复看向阿朱，吩咐道：“阿朱，你去帮她们扮个男装，我不想这一路太引人注意”
阿朱应了声是，快步出门～公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。没想到，欧阳先生几句话，就让公子改变了主意。
见萧峰目送阿朱离开，王语嫣盈盈一笑，忽而问道：“萧大侠，你之前说，这里有好酒可以痛饮，在此耽误些时日也无妨。那你说，是灵鹫宫的酒好，还是燕子坞的酒更好呢？”
萧峰一愣，不由想到二弟这几日闲暇时与自己饮酒，总是品赏着这酒如何如何，比之江南美酒又如何如何。慕容复说来头头是道，萧峰听着却是云里雾里。
做不到像慕容复那般一壶酒能喝个半日，萧峰只觉这酒好就是好，至于好在哪里，却是说不出的。萧峰不明所以的回道：“萧峰是个粗人，不懂鉴赏美酒，王姑娘你这话……”
“要我说呢，还是燕子坞的酒好”王语嫣笑着打断道：“燕子坞不止酒好，人更好”
瞬间想到阿朱，这才反应过来王语嫣是在打趣自己，萧峰无奈笑道：“王姑娘说的是，二弟他就是极好的人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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